9月16日一早从金边前往西港的路上,向来要4、5小时的车程只要「有关系」就可以走当时还没通车金边-西港高速公路,尽管车子为闪避施工处得时而逆向、时而顺向开行,抵达西港的时间与走一般公路相较仍省下大半。

那一天也是柬埔寨中央治安局前往西港指挥扫荡诈骗园区行动的第4天。柬国官方事后对外发布讯息时,特别强调此次扫荡行动是由「中央亲征」,盼扭转外界对于柬国中央管不了地方的印象。

车子抵达西港后,途经数个用以从事网路赌博与诈骗的园区,不同园区的景象、气氛各异,有些大门洞开、里外有多辆警车待命;一墙之隔的其他园却区照常营运,多名身穿黑衣的保全在门口看守,仔细检查出入人员身分。

当晚,西港华灯初上,这个仅约7万人口的城市在夜幕降临时一片金碧辉煌。不只赌场、饭店、按摩店的招牌霓虹闪烁,许多园区的宿舍、办公室的照明也一一亮起做著「欧美盘」,持续瞄准西方客人行骗。

在柬埔寨只要「有关系」做起事来方便不少。记者9月16日从金边出发前往西港,为了节省时间选择走当时尚未通车的金边-西港高速公路,从照片中可看到为闪避施工处而逆向行驶的对向来车。中央社
在柬埔寨只要「有关系」做起事来方便不少。记者9月16日从金边出发前往西港,为了节省时间选择走当时尚未通车的金边-西港高速公路,从照片中可看到为闪避施工处而逆向行驶的对向来车。中央社

自称为了洗刷园区污名才与记者接触的园区公司干部阿吉解释,每个园区都有自己的人脉,能通达什么层级各凭实力。「上面」现在处理的都是一些中、小型园区。他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比一边说,「毕竟很多人靠这个生活」。

9月17日是此次扫荡最后一天,西港所有园区大撤离,有些园区或许因为消息掌握失准,成为见诸报刊的扫荡绩效;有些则请来官员协助开道,准备挺进柬泰边界;更有少数公司照样在园区内开趴宴饮,完全无视扫荡行动。

阿吉说,园区公司在躲避扫荡的过程中通常会将「员工」做4种处置,首先是让他们自行选择去留,看要跟著团队走或者离开;其次,将人员安排至附近饭店暂避风头;再来,将人员转卖到他省。当然,也有不少人趁乱逃走。

柬埔寨中央打击力量9月13日至17日前往西港扫荡诈骗园区,即使如此,9月17日当天仍有园区灯火通明继续做著「欧美盘」瞄准外国人行骗。中央社
柬埔寨中央打击力量9月13日至17日前往西港扫荡诈骗园区,即使如此,9月17日当天仍有园区灯火通明继续做著「欧美盘」瞄准外国人行骗。中央社

柬国媒体报导,自9月13至17日止,这场为期5天的执法行动共抓获495名外国人,他们全来自新山顶长城高科技产业园。而根据柬国官员粗估,柬国有约10万人从事网路赌博,这近500名人员仅占不到0.5%。

9月这次突袭后,柬国官方在接下来一个月内又对外发布不下4次的扫荡行动,然而当地一名送水的商人10月15日向中央社表示,「那些人(诈骗集团)跑一半而已」,现在很多园区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

这名送水的商人观察,园区里的人有一些跑去外省,另外一些就躲到西港饭店里暂避风头,「现在西港所有饭店满、满、满,全都是园区跑出来躲的人」,他每天忙著送水、零食到饭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扫荡诈骗园区行动持续进行的同时,柬埔寨国家反人口贩运委员会对外表示,自8月18日起的51天内,共计受理420起人口贩运个案,救出118名外籍被害人,抓捕和起诉67名柬籍和外籍嫌犯。

只是这些获救的人并非自此安然无恙。根据采访,部分获救后被送往移民局、警察局的当事人控诉,在收容期间遭遇到第一线人员「狮子大开口」索讨赎金与小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离开,再度陷入另一困境。

小芬与阿强在一次官方扫荡行动中被救出来,随后被移往西港移民局安置,当时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任何证件,原以为很快就能离开却待上了半个月,向西港移民局人员询问后,对方竟向他们每人索取2万美元的「赎金」。

9月17日入夜后,柬埔寨西港许多诈骗园区开始撤离,但消息来源指出,一些实力坚强的园区根本不在扫荡之列。图为9月17日当天仍有园区公司无惧扫荡,态度镇定地开趴宴饮。中央社
9月17日入夜后,柬埔寨西港许多诈骗园区开始撤离,但消息来源指出,一些实力坚强的园区根本不在扫荡之列。图为9月17日当天仍有园区公司无惧扫荡,态度镇定地开趴宴饮。中央社

类似情节在金边移民局也上演著。23岁的小雯自「获救」后已经在金边移民局关了快一周,她抱怨每餐只有白饭配一、两样菜,于是动念叫外送,每次要收餐点之前,都要额外付20至50美元小费给看守的人员。

小雯在金边移民局收容期间身上盘缠用尽,透过电话向远在台湾的父亲再要一点生活费,父亲托人送来200美元时,负责帮忙送钱的善心人士还自掏腰包付给移民局人员100美元小费才将钱送到小雯手上。

小雯说,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是很多人内心最大的不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获救」后好像又步入另一个深渊。她尝试问了一些金边移民局人员自己何时才能回家,却始终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一名多次参与打工陷阱救援行动的人士向中央社表示,索要小费是柬埔寨的「国情」,就像古代去探监的时候要打点狱卒一样。但他呼吁当事人不要付所谓的赎金或小费,一但被当「摇钱树」反而要被收容很久。

他举例,先前有一名当事人在西港移民局收容的时候还请了一名当地律师,这名律师是冒牌的不说,西港移民局由此发现当事人口袋好像很深。最后,同期被收容的当事人都已经回台湾了,就剩他在还卡在西港移民局。

这名人士指出,依目前处理经验来看,柬国逾期居留一天就是罚款10美元,若涉及非法打工则须加罚125美元,只要前述款项结清且在柬国居留期间查无涉嫌不法就可以离开。

中央社写信给柬埔寨移民总局,要求针对当事人指控遭索要赎金与小费一事进行回应,并解释这些收容人离开柬国之前所须进行的行政与调查程序,截至发稿前柬国相关单位并无任何说明。

内政部警政署刑事局国际科科长李泱辑表示,这些被救出来的当事人按程序得先在柬国收容接受调查,包括是否涉及非法打工或是有无遭受人口贩运,以及查明逾期居留的天数,过程所需耗费时间不一。

面对当事人反映被要小费、赎金等情况,李泱辑观察,柬国高层已认知到打工陷阱的严重性,态度相较先前有很大改变,但基层可能仍未跟上,若当事人在收容期间遭到不合理对待,可向柬国高层所开通的求救管道反映。(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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