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监夜半闯进耳边吹气

四位出面指控的受害者中,受害者A受到舍监骚扰。她表示,行为人是台大舍监,曾经获得多次台大优良服务人员,她则是宿舍学生干部,行为人对她有权势、监督的职责。

受害者A指控,该舍监曾经在她睡觉的时候拿备份钥匙进到房间,偷拍她睡觉、摸她的脸,甚至在耳边吹气,然后很多次的要求要拥抱舍监,舍监才不会生气,还会亲吻、压趴在我身上、追问行踪、限制交友、半夜骚扰、要求见面。

受害者A说,一开始她完全不敢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舍监已经已婚,她害怕舍监的老公来质问她,她也觉得讲出来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外在形象那么好,而且讲出来后我要住哪里?」

受害者A控诉,舍监的种种行为,让她非常不舒服,也在事发之后产生很严重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隔了将近一年的现在,还是几乎每天要服用药物才能避免噩梦,但只要讲到相关的人事物,仍会不自觉全身发抖,甚至开始呕吐。

受害者A出面控诉遭舍监性骚。林林摄
受害者A出面控诉遭舍监性骚。林林摄

受害者控校长陈文章关说

更离谱的是,受害者A表示,台大校长陈文章身为台大性平会主委,事发后竟然打电话给她的老师称「事情闹大对老师也不好」,让她的老师一头雾水。虽然之后学校澄清是打电话给老师关心,但受害者A直言「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关心?还是关说?」她也反问,「如果是关心,校长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本人好好的关心我呢?」

受害者A批评,陈文章的行为明显违反《性别平等教育法》第22条的保密原则、泄漏她的个人隐私,陈文章身为性平会主任委员,竟然还知法犯法,且这种处置方式不尊重她身为一个人的人性尊严,「我的个人隐私权,到底在哪里?」

受害者A出面控诉遭舍监性骚。林林摄
受害者A出面控诉遭舍监性骚。林林摄

受害者:校方请她「去睡校安中心沙发」

不仅如此,受害者A还指控,台大在今年6月14日发新闻稿,内容提到学校从去年9月初就开始关心这件事情,但事实上,去年9月26日下午学校心理师才知情此事,后来去年10月4日该舍监半夜服用不明药物,跑来她房间门口大乱,要求见面,否则她就不离开,结果宿舍保全、驻警队、校安中心、住宿组,「没有一个单位知道骚扰的行为人就是这位舍监」,后续性平会才坦承他们的确没有通知这些单位。

此事让受害者A直呼荒谬,「一个学生已经短时间内寄了至少4次信表达恐惧、害怕、对人身安全的疑虑,但性平会完全没有实质作为,只是一直回信告诉我,行政端已经在沟通。没想到沟通的结果却是没有一个单位知情,甚至事发半夜也不知道带走谁,甚至还请我去睡校安中心的沙发,而不是请行为人离开宿舍。」

受害者控老师强抱还「下半身蠕动」

受害者B与C则同样遭受台大公卫学院黄姓副教授骚扰,受害者B表示,黄姓副教授经常要求学生给予拥抱,黄姓副教授常以「美式教育下,拥抱是正常的行为」为由,但黄姓副教授会在同一次的会议上拥抱多次,并且伴随下半身的蠕动。

受害者B指控,当我向黄姓副教授提出「我真的不喜欢被抱」,黄姓副教授仍会回应「老师抱你是一种鼓励」等话语,甚至用趋近于PUA的方式暗示「如果我没有再抱哪个学生,那你应该就知道我的意思。」

受害者B指控,黄姓副教授经常要求学生拥抱。林林摄
受害者B指控,黄姓副教授经常要求学生拥抱。林林摄

受害者B更称,黄姓副教授曾在研究团队会议上向学妹说,只要跟受害者B撒娇,受害者B就会帮助他。受害者B表示,在群体中说出极具情感或性关系的暗示话语,让他跟学妹在整个研究团队非常尴尬,也破坏教学与研究的专业。

受害者B表示,在整份性平报告中,黄姓副教授都说受害人污蔑他、凭空杜撰,还说他会调整成可以符合「华人社会常模」的教授,结果这句话却成为台大认定该教授有悔意的依据,将性平会建议停聘3年,改成只需要停聘1年。

受害者C录制影片控诉遭受台大公卫学院黄姓副教授性骚扰。范云办公室提供
受害者C录制影片控诉遭受台大公卫学院黄姓副教授性骚扰。范云办公室提供

受害者遭性骚师报复被迫重写论文

受害者C则称,从2019年入学到2020年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一天黄姓副教授都对他揉胸、揉臀、熊抱,甚至逼问他「爱不爱他」,在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当中,身为学生的他感到非常害怕。

受害者C表示,2020年的0月台大性平会介入调查,但在参与了大约半年的调查之后,台大性平会告诉他,所有发生在他以及其他受害者身上的痛苦经验,情节都不算重大,甚至质疑当时他无法反抗性骚扰,是因为他的个性有问题,还称黄姓副教授从来没有使用过权力压迫,而且是个教学研究优良的好老师。

受害者C质疑,「到底台大对于情节重大的定义到底是什么?」黄姓副教授每次摸著他的屁股的时候,他心里都感到巨大的恐惧,「难道台大真的看不到吗?真的认为不严重吗?还是因为我是男生,我的身体就不应该被尊重吗?」

让受害者C更难以接受的是,当性平调查结束之后,他也完成了论文准备口试,黄姓副教授此时却指称他拥有受害者C论文的智慧财产权,导致受害者C被迫放弃论文、延毕,重新写了第二篇硕士论文。

受害者:台大未积极回应

至于受害者D,并非台大学生,但其论文由台大老师指导。她表示,在双方互动过程中,老师有次提到,从国外回来发现台湾很不一样,台湾的处女特别多。没过多久,老师还提到,他在一门课就跟两三位不同的学生上床。

受害者D也指控,有一次老师要她去其住处拿文件,结果她进去之后,老师竟然把她压在墙上上下其手。

事隔多年之后,因为MeToo风潮,受害者D请台大校方协助扩大调查她的遭遇,但她写信、打电话给台大,都没有任何人愿意处理这件事。

受害者D说,后来她走台大的性平流程,因为性平会的规定是只要学校老师涉案,性平委员就要由外部委员担任,所以过程中她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台大的老师,或者是主管、行政人员等,愿意来了解或处理这件事情,因此即使她询问多次,是否能够协助了解有没有那位老师所教的其他女学生受害,台大也一直没有回应。

受害者D录制影片说明遭台大教师性骚扰的情况。范云办公室提供
受害者D录制影片说明遭台大教师性骚扰的情况。范云办公室提供

范云:台大违反《性别平等教育法》

针对四位受害者的遭遇,范云表示,在Me Too风波中,她的办公室收到50个相关案件,有不少发生在校园,其中台大竟然占了三分之一。

对于台大处理性平事件的疏失,范云表示,首先,台大校方违反《性别平等教育法》,例如受害者A的案件中,校方已知行为人是宿舍舍监,却未在第一时间提供保护措施,甚至,校长陈文章还致电受害者指导教授,校方形同落井下石。

范云指出,陈文章若真有致电学生指导教授,告知新闻事件当事人即为同学,即违反《性平法》22条的保密规定。另外,没有提供保护措施、给予学生必要协助,即违反《性平法》第24条。

立委范云批评台大校方处理性平事件不及格。林林摄
立委范云批评台大校方处理性平事件不及格。林林摄

再者,范云也批评,台大处理性平事件不及格。例如,性平会调查不够专业,无视与性、性别明显有关事证,认定性骚扰不成立;无视明显符合教育部情节重大案件的指标;教评会减轻教师惩处,师师相护、轻放狼师。甚至,调查与申复报吿有质疑、谴责被害人的陈述,对学生带来二度伤害。

范云举例,受害者A的案件中,有多项明显与性意味有关的事证,像是舍监对学生亲脸颊、亲嘴巴、趴在学生身上、双手环抱学生等,甚至,当警察局判定跟踪骚扰成立,但校园性骚扰仍不成立。

另外,在受害者B和C的案件中,黄姓副教授赠送猛男月历,学生明确表示具有性意味、不舒服,但台大调查小组却认为性骚扰竟不成立。有学生表示对老师的黄色笑话、有性暗示的双关语感到不适,调查委员却回应「学生所述仅为个人陈述、缺乏其他佐证,或为学生过于敏感而难谓『合理被害人』之感受」,调查小组明显忽略性骚扰的核心,即为当事人主观感受。

台大性平会检讨被害者「身心状况无法应变」

此外,范云表示,在受害者B、C案件中,高达五位被害人性骚扰成立、受害时间前后至少五年,且具指导、权势关系等,明显符合情节重大基准。不过,台大性平会却做出「未达情节重大」的认定,明显曲解教育部函释,侵害学生权益。不仅如此,当程序走到教评会,对加害教师的惩处从停聘三年又缩减至一年,标准一路下滑。

更夸张的是,范云提到,根据受害者C的陈述,其性平调查报告,以「其他五人多有自我保护作为」,指涉受害者C是因为「身心状况无法应变或反抗」,才会受性骚影响较大。受害者C不服校方惩处提出申复后,申复报告又将学生提出的理由形容为「空言指摘」。范云直批,这类质疑、谴责被害人的言论,让学生感受到被羞辱,是校方对学生的二度伤害。

最后,范云也强调,台大无视性平教育法基本价值,侵害学生受教权。范云指出,受害学生连在宿舍都无法好好睡觉,而研究生被指导教授性骚扰,还得自己力争,才能更换指导教授,甚至被性骚扰的指导教授报复,不得不重写论文、延毕,这是对学生受教权的侵害。

范云也对台大与教育部提出4大诉求,包含「台大不该违法侵害受害学生权益」、「台大不该藐视性平专业,纵容性骚文化」、「台大不该成为加害一环,教评会不应师师相护、纵容狼师」,以及「教育部针对台大违法情事,应立即开罚」。

范云偕同台大学生召开记者会。林林摄
范云偕同台大学生召开记者会。林林摄

台大学者砲轰:性平机制没在运作

代表台大公卫学院参与记者会的台大公共卫生学系副教授官晨怡表示,黄姓副教授性骚扰事件发生当下,老师们立刻动员,希望马上接住学生、好好保护他们,却发现能做的很有限,要保护学生也绑手绑脚。

官晨怡指出,整个过程如何维护学生的受教权、顺利毕业,这个过程反映了台大性平机制失灵,也没有针对性平事件的配套,可以支持其他老师可以保护学生、学生保护自己。

官晨怡直言,台大的性平机制就是没有在运作,让权力关系中弱势更弱势、强势者被保护,她代表学院跟系上老师,呼吁校方面对性平机制失灵的问题。

官晨怡(左)批评,台大的性平机制没有在运作,让弱势更弱势、强势者被保护。林林摄
官晨怡(左)批评,台大的性平机制没有在运作,让弱势更弱势、强势者被保护。林林摄

台大回应:性平案件不成立、校长没泄密

今天上午范云与受害学生召开记者会后,台大校方发出声明回应。校方表示,性平会委员中有公开遴选的学生代表,调查小组委员则是依法由校外专业人士组成并独立调查认定,调查过程不受外界因素干涉。性平案处理程序中亦会依法告知当事人的权益及各种救济途径,如当事人对性平案调查或处理结果不服,可依法提起救济。

在受害者A的部分,台大校方说,经校内性平会调查后决议不成立,案件经受害者A申复后仍不成立。至于受害者A指控陈文章的部分,陈文章曾说明仅是因学生打电话到学校各级单位表达负面情绪,才请导师多关怀学生身心状况,并未泄漏个案案情。

台大校方也反批,受害者A曾多次于网路社群或新闻媒体披露个案案情,并有多处与事实不符、误导视听。

台大校方反驳受害者A(右)的指控。林林摄
台大校方反驳受害者A(右)的指控。林林摄

至于受害者B及C案件,校方称,教评会已对该教师做出停聘一年处分。若有类似状况除依照「国立台湾大学论文指导教授与研究生互动准则」办理外,性平会将会请系所协助学生处理更换指导教授事宜。另外,受害者D案件,校方表示目前仍在调查中。

台大校方强调,校内性平会长期宣导校园性平案件无追诉期,无论现在或过去曾受性与性别侵害的当事人,或是曾听闻相关情事,都请联系性平会。

台大校方也说,对范云所提出的建议,会做为日后检讨精进的参考,倘若涉及法规制度或现行教师法对教师惩处过轻,亦会协助转达有关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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